|
耽美小说
小说名称: |
黄粱一梦 |
作者名称: |
未知 |
小说状态: |
[完结] |
作品来源: |
[转载] |
作品简介: |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原作者所有! |
本帖最后由 假装这是我名字 于 2022-6-13 09:50 编辑
试读章节如下
第1傅 民国二十三年,军区医院。
“您这病必须尽快出国治疗,拖得越晚越有生命危险……”大夫面色沉重。
宋渝点了点头,有些艰难开口:“我知道,你还是给我多开些药,我再吃些时日。”
“大帅要知道您的身体……”大夫叹了口气。
宋渝立即打断:“别告诉傅闵臣,他处理战事要紧。”
若他听到自己得了不治之症,下一秒便会大张旗鼓纳妾进府吧?
宋渝苦涩地想着,心口堵得难受。
离开医院,宋渝坐上黄包车,直接回了北帅府。
入夜,初雪骤降。
宋渝吃完药,两眼直直地望着窗外的飘雪。
自打和傅闵臣结婚,每年的初雪都在他生日这天落下。
只是今年,宋渝赏雪的心已经凄凉。
“嘎吱~”
房门被人推开,一阵沉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连带着刺骨的寒风。
宋渝不由得打了个寒颤,却在看到那双齐膝长筒军靴后,生生顿住蜮西。
“阿臣,你回来了……”宋渝灰暗的眼眸有了丝亮光。
“今年的生日礼物。”傅闵臣将手中的锦盒放至矮桌上,神情清冷。
宋渝眼底的光微微晃动着,小心轻柔地将锦盒打开。
锦盒中,是一条绣着梅花的真丝手帕。
宋渝正欲将手帕拿出,却忽的瞟到手帕角缠着一根女人的长发。
傅闵臣是在拿他藏在别苑的情人之物来敷衍自己吗?
“大帅有心了,这礼物很特别。”
宋渝脸色白了几分,五指紧紧攥着腿上的棉被。
傅闵臣皱起了眉头,多年的相处,他深知宋渝此刻心情不好。
这个人只有在生气的时候才会叫自己大帅。
“明年就不送了,以后想要什么你从账房拨钱,自己去买。”
傅闵臣动了动薄唇,脱下身上的军大衣,便进了内房。
明年,他连敷衍的心,都没了。
宋渝看着他的背影,用几不可闻的声音小声喃呢:“我恐怕……撑不到明年这时候了……”
他和傅闵臣,终究是熬不过这七年之痒。
他正想着,胸口又隐隐泛疼,连气都喘不过来。
宋渝拿出袖口的红色手帕,一边堵住鼻孔一边微微仰头。
这样的动作,一气呵成。
不一会儿,温热的血腥味充斥整个鼻腔,那手帕上却看不到任何血迹。
大夫说过,血流得越频繁,病情就越难治。
宋渝不想出国,他舍不得傅闵臣。
他怕自己离开了北城,这北帅府的大帅“夫人”就易主了。
尽管傅闵臣的心已经不在他身上,可他并没忘记自己是他年少时用八抬大轿迎回来的结发爱侣。
活太久,却没了他的陪伴,那有什么意思?
待鼻腔的血止住,宋渝回到内房,合衣躺在傅闵臣身侧。
他像往常一样,抬起胳膊轻轻揽住他健硕的腰肢,将头埋在他后颈中。
“阿臣,你好久都没抱着我睡了……”宋渝的声音带着一丝哀求。
“下次吧,我累了。”傅闵臣将他的手挪开,然后往床边微微挪了挪。
凉意蔓延至宋渝全身,他看着他的后脑勺,眼底泛起一层薄雾。
每次都是这句话,他还能等多少个下一次?
他想要的,只是他的一个拥抱而已……
第2傅
第二天一早,宋渝醒来,床上已经没了傅闵臣。
只有身侧冰凉微皱的床单证明那个男人昨夜来过。
宋渝吃了药,拿着细小毛笔抄写心经。
“啪嗒”
刚落笔没几行字,滚热的鲜血毫无征兆地从鼻腔落在了绢纸上,涌成朵朵梅花。
“夫人!”丫鬟小七吓坏了,急忙找手帕给宋渝止血。
慌张中,她打翻了昨夜傅闵臣拿过来的锦盒,看到了那梅花手帕。
小七想都没多想,拿着手帕直接放到了宋渝鼻翼下。
“给我烧了它!”宋渝将手帕甩到地上,眼底是夹杂着痛楚的愤怒。
小七战战兢兢地将火炉端了过来,宋渝弯腰捡起,没有任何犹豫地扔了进去。
顿时,火花四溅,一股黑烟腾腾上升。
“你烧给谁看?”傅闵臣的声音从门口飘了进来,怒气沉沉。
宋渝被那烟呛得直咳嗽,根本无暇搭理傅闵臣。
在外面顺风顺水的傅闵臣何曾受过人忽视,火气上头直接狱析拽着宋渝胳膊,逼迫他直视自己。
只是这一看,却让他愣住。
“怎么流鼻血了?”傅闵臣的语气带着一丝慌张,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
“夫人他……”小七忍不住想开口。
宋渝一个冷眼警告他闭上嘴,然后漠然开口:“上火而已。”
傅闵臣看着宋渝这寡淡的表情,心情变得烦躁。
“上个火就流鼻血,你什么时候变这么娇弱了?”他的语气带着训斥。
宋渝穷苦人家出生,在傅闵臣还没做大帅前,扛得起大米捕得了鱼,他在他眼底,一直是个强悍的人。
是啊,怎么就变得弱不禁风了呢?
宋渝强忍住情绪,静静看着那手帕在火炉中变成黑漆漆的一团。
“有个事跟你说声。”傅闵臣隐隐觉得自己语气有些冲,连连缓和了不少,“母亲想抱孙儿,我下周会带个女人回府。”
宋渝怔怔看着他,眼底满是不可置信。
他一直都知道他在外面有女人,只要他不带回北帅府,他都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现在,他终是忍不住了?
“阿语,我们这是新式婚姻,我这辈子只会娶你一个人。”
“阿语,我要为你征战沙场,打下江山给你做聘礼!”
曾经那个年少轻狂的傅闵臣说过的话,还在宋渝耳畔回响。
一辈子那么长,才刚过去七年,他就迫不及待要娶别人了……
宋渝眼眶忍不住泛红,却倔强地没让泪水落下来。
“放心,你的正室之位不会动,她只是个姨太。”傅闵臣自知对不住宋渝,有些心虚地解释。
“傅闵臣。”宋渝的声音微微有丝哽咽,“你别忘了……你说过这辈子只要我一个……”
“全国上下哪个大帅不是三妻四妾?我这七年只有你,难道你还不满足吗?而且你能给我生孩子吗?”傅闵臣面色发沉。
“一年,再给我一年。”宋渝看着他,声音晦涩。
傅闵臣眸光一闪,不明白他嘴中的一年指的是什么。
他对宋渝,还是心生愧疚的。
他把最美好的年华都给了自己,在他最艰难的时刻不离不弃。
只是他毕竟是一个男人,再加上又是个不温不火的性子,他早就腻了。
外面的姑娘又水又嫩,懂的花样还多,让他怎么尝都觉得新鲜。
一个一统四方的大帅,谁不喜欢一群女人娇滴滴地跪在自己军服之下?
“她已经怀孕了,我的种不能流落在外。”傅闵臣做了决定,没有再看宋渝。
第3傅
七天后。
大红灯笼挂满了整个北帅府,在皑皑白雪的衬托下显得格外喜庆。
“我的梅苑,一个灯笼都不许挂!”
宋渝勒令所有下人撤走自己院子里的灯笼和绸缎,这是他第一次大发雷霆。
主厅载歌载舞,只有他的梅苑冷冷蔓蔓。
“夫人,该吃药了。”小七端来一杯温水,还有一些花花绿绿的药丸子。
“扔了吧,以后都不吃了。”宋渝坐在凉亭中,看着主厅的方向。
飞雪落在他的黑发上,星星点点,瞬间便融化成冰水,隐入发丝。
“夫人,您得好好活着,才能让大帅回心转意啊……”小七的声音带着哭腔。
“早回不来了。”宋渝喃喃说着,声音飘得很远。
主厅的喧闹声直到半夜才消停。
宋渝侧躺着蜷缩在床上,下巴几乎抵在膝盖上,整个人消瘦得不成人形。
夜越深,他胸口的疼痛就更浓。
那个信誓旦旦地发誓只会对他一人好的傅闵臣,今晚御玺会明目张胆地抱着另一个人入眠。
他宋渝,不再是他的唯一。
七年的婚姻,傅闵臣在外面胡乱了三年。
可这是他第一次让别人怀孕。
宋渝狠狠咬着自己的手背,直到那细密连绵的疼意让自己浑身颤抖。
第二日。
傅闵臣带着新姨太林蔓蔓来梅苑,说是让她给宋渝敬杯过门茶。
宋渝坐在床上擦掉鼻血,对门外的动静充耳不闻。
“不见。”他态度坚定。
就算病死在这梅苑,也决不见他的怀中佳人。
小七没有拦住,傅闵臣直接带人走了进来。
见宋渝还躺在被子中,他神情多有不悦:“都什么时辰了还在床上,像话吗?”
一旁的林蔓蔓闪了闪眼眸,娇滴滴说道:“大帅,你别生气了。”
说罢她还抬起手顺了顺傅闵臣胸口,这幅善解人意又温柔的模样,任谁看了都舒服。
宋渝自嘲地笑出了声,眼眸已经灰暗无光。
自己这幅模样,怎么比得过新人让他赏心悦目呢?
“看不顺眼就别来。”宋渝也没打算给好脸色。
傅闵臣被宋渝的话噎住,他好心好意带林蔓蔓来见他这个大帅府后宅主人,他就是这态度?
“既如此,蔓蔓走便是……”林蔓蔓识时务地放下手中的茶壶,脸上带着一丝收敛后的委屈。
宋渝依旧没有正眼看林蔓蔓,她仰头看着天花板,防止再流鼻血。
可这模样,落在傅闵臣眼中,却显得孤傲冷漠。
待房中只剩他们二人,傅闵臣一把捏住宋渝的下巴,逼迫她正视自己。
“蔓蔓现在怀着孕,你就不能多为我考虑一下?”他眼底的情绪起伏不断。
宋渝直直看着他:“我也怀过孕,不是吗?”
傅闵臣的心莫名被刺了一下,瞬间僵了身子。
四年前傅闵臣攻下新城池,宋渝怀着孩子陪他一起参与庆功宴,未料途中心腹突然叛变,拿刀直捅向他。
傅闵臣躲闪不及,旁边的宋渝生生替他挡了那刀,才保全了他。
孩子没了,宋渝的身体也受到了重创,男子怀孕本就艰难,如此一来,根本不可能再为他孕育后代。
回想起那些过往,傅闵臣的心狠狠一痛,不由自主松开了掐着宋渝下巴的手。
“阿语。”他的语气柔和了不少,“我知道委屈你了,等那女人孩子一生,我就过继给你,好不好?”
“你走吧,我累了。”宋渝闭上眼,胸口又开始闷疼起来。
他不咸不淡的语气让傅闵臣不悦,他已经做了让步,他为什么还要如此?
“阿语,别闹。”傅闵臣将他搂在怀中,轻轻吻了吻他的耳垂。
“别碰我!”宋渝的声调忽的提高,眼底透着显而易见的厌恶。
傅闵臣被外面莺莺燕燕环绕着讨好着养大了脾气,早就受不得枕边人忤逆。
宋渝的反应,瞬间让他恼羞成怒。
“我养你这么些年把你性子给养刚烈了?不让我碰,想让哪个野男人碰?”
傅闵臣掀开棉被,粗鲁地抬手去扯宋渝的衣服!
第4傅
宋渝大口喘着气,胸口的疼痛让他近乎窒息,根本来不及分神去拒绝傅闵臣。
直到那如火般的炽热逼近,宋渝才从疼痛中清醒过来。
他摇着头,无声抗拒。
“不就几天没碰你,倒学会欲擒故纵的本事了!”
宋渝止不住颤抖,他浑身上下,每一个角落都很痛。
傅闵臣也不好受,可他看着宋渝那怏怏漠然的样子就是怒气暴涨。
“说,让不让我碰?”傅闵臣将手伸向他的宽松上衣。
那常年握枪的手布满厚茧,落在宋渝细腻的肌肤上带着几分粗糙。
他所碰之处,都带着针扎般的疼意。
宋渝死死咬着舌头,一声不吭。
七年来,这是傅闵臣第一次对自己用强。
他的温柔和细致只会用在感兴趣的人事之上,而他,早已让他倒胃口。
这没有情意的触碰,只是为了宣誓他对他的绝对主权。
“怎么瘦了这么多?”傅闵臣终是发现了异样。
那愈樨宽松衣裳内的身躯,他的大手能摸到每块骨骼的走向,几乎毫无肉感。
宋渝的眼神黯淡的就像笼了一层雾霾,里面只有绝望和哀伤。
傅闵臣的心口突然紧缩成一团,他愣愣地举起手抚了抚他的眼睛。
他想确认,他眼底的心碎只是自己看到的错觉。
“乖,不闹了。”傅闵臣将头埋在他的颈窝中,结束了这场战役。
整理完后,傅闵臣本想再多陪陪宋渝,林蔓蔓的丫鬟却气喘吁吁地跑来,说是自家主子不小心摔了一跤。
“摔跤了找医生,跟我说干什么?”傅闵臣冷声道。
“可是姨太太哭着想见您,她一哭肚子就疼得更厉害了……”丫鬟紧张兮兮地说着。
傅闵臣看着宋渝:“阿语……”
“你想去就去,别假惺惺问我。”宋渝哑声开口,嘴里溢着铁锈味。
傅闵臣腾地站起身,那个善解人意的人,怎么就变得这么不可理喻了?
他甩手离开,没有回头一次。
其他人都是争先恐后地讨好他,他也没必要在他这里受这种气。
炉中的炭火已灭,屋子里的冷清又深了几分。
宋渝支撑着从床上起来,命小七拿水漱去嘴里的血腥。
他在床上足足躺了三日,身上的疼痛才散去。
天气转好,宋渝拢了拢颈脖上的围巾,朝庭院中的凉亭走去。
每当心不静时,他便会来这里坐坐。
凉亭下是湖水,夏天满是荷叶莲花,此时却已结了冰。
“大帅,湖里真的有冬荷吗?”
忽的,宋渝听到了一阵娇媚的女声。
他闻声望去,小鸟依人的林蔓蔓挽着傅闵臣的手,正在湖对岸散去。
那两人也看到了凉亭中坐着的宋渝,双方明显都愣了愣。
“蔓蔓见过夫人。”林蔓蔓微微挺了挺刚隆起的肚子,礼貌行了个礼。
正在这时,一阵疾风突然刮过,林蔓蔓手中的帕子没拿稳,直直被风吹到了凉亭附近的湖面。
“我的手帕!”林蔓蔓急忙叫道。
傅闵臣看着宋渝那毫不搭理人的冷清样子,心底升起一股无名火。
他直接对着他吩咐:“你去捡一下。”
宋渝看着落在不远处湖面的手帕,和那日傅闵臣送给自己的一模一样。
他突然就明白,林蔓蔓在傅闵臣眼中,已经不是随便玩玩的存在。
头七年从艰苦到风光,是宋渝陪着傅闵臣。
后面的七年乃至更长,该轮到林蔓蔓了。
他出了凉亭,走下台阶,朝冰湖中走去。
捡完这手帕,他的心也就彻底死了。
明媚的太阳光映在湖面上有些刺眼,宋渝缓缓走了几步,便听到冰面开裂的声音。
他身子一僵,清晰看到湖中央的裂缝朝自己蜿蜒。
“阿语!别动!”宋渝听到了傅闵臣略显慌张的大喊。
他装作没听到,弯腰拾起那手帕,足下的冰块瞬间裂开。
“噗通”
他整个人失重般跌落湖底……
第5傅
宋渝没有挣扎,亦没有回头看那个男人一眼。
碎冰重新盖住湖面,一切恢复平静,只有那个人不见了踪影……
“阿语!!”傅闵臣脱了身上的军大衣就要往湖里跳。
一旁的林蔓蔓死死拉住他:“大帅,太危险了,您别去……”
“滚开!”傅闵臣眼底猩红一片,有些粗暴地将林蔓蔓推开,然后跳入了碎冰下的湖底。
林蔓蔓一个踉跄差点摔倒,还好身侧的丫鬟眼疾手快扶住了自己。
她愤恨地看着冰湖,眼眸几近扭曲。
梅苑。
卧房摆了四个炉子,几个丫鬟不断往内添加炭火。
床上的宋渝脸上没有一丝血色,浑身止不住地哆嗦。
傅闵臣不停拿热毛巾给他擦拭身体,眼底透着无措又惶恐的光。嶼汐團隊整理
“冷……”宋渝的嘴唇就没停止过颤抖。
“阿语,不怕冷,我在这……”傅闵臣将他紧紧搂在怀中,声音有些压抑不住的轻微哽咽。
宋渝冷了一阵,又猛地发起俣囍高烧,梅苑上下急得手忙脚乱。
大帅府的大夫也没了辙,提议要傅闵臣直接将宋渝送去医院,找西医医生治疗。
“我不要去医院……我不要去……”烧得两眼发花的宋渝执拗开口,他声音模糊不清,但意识还是很清醒的。
他不想让傅闵臣知道,自己得了那种不治之症。
“阿语乖,你不想去我就在这里抱着你。”傅闵臣做了退步,但还是使了眼色命人去医院请个西医过来。
“四郎。”宋渝忽的睁开了眼,脸蛋烧得红彤彤,嘴唇也是红艳得像滴血,“不是都说好了吗……这辈子有我就够了,你怎么就变了呢?”
四郎这个称谓,是年少时宋渝对傅闵臣的专属昵称。
只是近几年来,他再未唤过。
“你快好起来,四郎只要你。”傅闵臣吻着他的额头,心底却有了前所未有的空荡感。
宋渝在床上整整躺了一个月,身子才渐渐好转。
傅闵臣也坚定不移地陪了他一个月,亦如当初那般寸步不离。
宋渝有些晃神,傅闵臣对自己这般上心,是出于真情,还是愧疚,他捉摸不透。
可最后这所剩无几的生命中,有他这样尽心的陪伴,不是自己一直想要的吗?
肺里突然堵得慌,宋渝拿起手帕捂住嘴,轻声咳嗽。
枣红手帕还未移开,他便嗅到了血腥的味道。
自己的身子,是越来越糟糕了……
“怎么了?”傅闵臣看到了他脸色的异常。
宋渝用手帕捂住嘴,微微摇头:“突然想吃西巷街的梅花酿了。”
他不想让傅闵臣看到自己的狼狈。
“我马上去买。”傅闵臣眼神泛亮,随即踩着军靴大步离开。
他一走,宋渝才松开沾血的帕子,嘴角还带着一丝血渍。
“给我多备些枣红色的手帕。”宋渝对着小七吩咐。
小七心疼自家主子的坚韧,却也没敢忤逆他的决定,一路小跑着去了库房。
直到傍晚,宋渝都没等到傅闵臣买来梅花酿,更没等到小七带回枣红手帕。
他有些不安地在梅苑大门口踱步,心想要不要再派个丫鬟去库房看看。
“嘭”忽地一声枪声,响彻整个北帅府。
宋渝手中沾血的帕子被震落在地,心如擂鼓般急剧跳动着。
“夫人!”主厅一个丫鬟慌慌张张朝宋渝跑来,噗通跪在地上。
“小七姐姐……被大帅枪毙了……”
第6傅
宋渝的心好像被一把尖刀狠狠剜了一下,疼意细密连绵地涌了上来。
“你说什么?”他喃喃地看着那丫鬟,四肢百骸都已透凉。
小七死在梨苑,林蔓蔓的住所。
宋渝跌跌撞撞地跑了过去,看到躺在地上的小七,浑身是血,胸口一个子弹窟窿。
“小七。”宋渝瘫软在地,轻声唤着她的名字。
小七鼓着眼,眸子透着惶恐和绝望,双手紧紧攥着一块枣红布料。
她胸口的血已经和那布料颜色融为一体。
“她蓄意杀害林姨太,我刚若不开枪,他们就一尸两命了。”
傅闵臣手中还握着枪,眼眸中没有一丝温度。
宋渝抬眸看着他,眼底是说不出的痛楚。
“小七是我们大婚当日举合欢烛的丫鬟,她陪了我七年,你怎么可以杀她……”宋渝早已泪流满面。
眼前这个男人,征战沙场,S人无数——
他怎么可以杀了他的小七,杀了他们婚姻的见证人?
“夫人,难裕蟋道我和大帅孩子的命,还比不上一个丫鬟重要吗?”林蔓蔓哭啼啼地缩在傅闵臣怀中,她的肚子已经大得连衣服都塞不下了。
“小七性子沉稳,从来不会犯糊涂,你今日杀了她,索性也把我杀了吧。”
宋渝依旧没有搭理林蔓蔓,他不相信小七会伤害那个女人,更何况还是孤身进了梨苑。
可他更不敢相信,那个说给自己去买梅花酿的男人,转身便一枪毙了他最重要的人。
宋渝那刚被傅闵臣焐热一个月的心,再次寒凉彻骨。
这个男人就是他骨头里的一根刺,饮他的血,啃他的肉,让他痛不欲生。
“带夫人回梅苑,没我的命令不许出来!”
傅闵臣眼底泛着噬人的凶光,怒气之下甚至举枪对着半黑的夜空连鸣三声。
“嘭嘭嘭”
林蔓蔓被吓得尖叫,宋渝却呆呆地瘫坐在小七的尸体旁,像一座没了生命的雕像。
梅苑没了小七,冷清得像座冷宫。
过了一月,傅闵臣便撤了对宋渝的禁足令。
同时也隔三差五便命人送来了梅花酿,可宋渝放到发霉都没有去动它们。
那鲜红又冰凉的梅花酿,像极了那日小七胸口的血。
宋渝突然厌倦了这样的毫无意义的等死生活。
曾经他以为自己若离开了傅闵臣,便会魂飞魄散。
可现在他觉得,留在他身边,才是最大的折磨。
没过多久,梨苑传来喜讯,林蔓蔓早产了一个男婴,母子平安。
傅闵臣高兴得给整个北帅府上下所有人赏了大洋,恨不得立马宣告全国。
傅母盼了多年终是得了长孙,也是开心得合不拢嘴。
她每天都去梨苑看孩子,恨不得将这长孙接回自己的宅里养着。
“林媳妇儿,你跟我家闵臣都是双眼皮,怎么大孙子是个单眼皮呢?”
傅母盯着粉嫩嫩的小婴儿看久了,隐隐觉得不太像自己儿子。
林蔓蔓的身子一僵,一丝慌乱从眼底一闪而过。
“小公子还没长开,等长开了肯定和大帅一模一样!”一旁的奶娘连忙搭话。
林蔓蔓扯了扯嘴角:“是呀,现在皱巴巴的也看不出到底像谁……”
傅母所有所思一番,缓缓点了点头,终是消除了疑虑。
待她离开,林蔓蔓命奶娘将孩子抱到自己身边。
她看着小家伙那双黑溜溜的眼睛,心底的情绪起伏不断。
这双眼睛像谁,她比任何人都要清楚……
才一次,怎么就中标了?
林蔓蔓恼得攥紧了婴儿包被,却因为太过用力勒到了孩子。
“哇——”孩子猛地哭出了声,用力到面色紫红。
“哭什么哭!谁让你长得爹不像娘不像!”
林蔓蔓一烦躁,直接将孩子往床上一扔。
纸终究是包不住火,这孩子再长大一些,面容就定型了,她该怎么对傅闵臣解释?
更何况,孩子父亲跟傅闵臣还是那种关系……
一想起那个男人,林蔓蔓就头痛欲裂。
正在这时,门外传来禀告,宋渝前来探望孩子。
林蔓蔓挑了挑眉,眼底闪过一丝阴鸷。
“快请进来。”
第7傅
宋渝看着床上面色虚弱的林蔓蔓,心底五味具杂。
“夫人……”林蔓蔓挣扎着就要从床上起来给他行礼。
宋渝连忙拦住:“傅闵臣不在,你大可不必装模作样。”
宋渝没有跟林蔓蔓多言,直接走去摇床边,看着那刚被奶娘哄睡的小不点。
他将袖中的长命锁拿出来,放至了枕头边。
“好好照顾小小少爷。”宋渝的声音没有什么情绪起伏。
这是他第一次来看这个孩子,也是最后一次。
离开梨苑,宋渝便直直回了自己的住处。
他简单收拾了几件衣裳,最后环顾了一眼自己住了七年的梅苑。
院子里的梅树,今年迟迟没有开花。
看着那光秃秃的树枝,显得寂静萧条,亦如他的心。
军区医院。
“大夫,您给我安排国外医生吧,我想活着。”宋渝对着自己的主治大夫说道。
爱一个人爱到极致,是可以为他去死,是希望生命最后一刻躺在他怀中。
育蟋
可宋渝已经不想把自己的生命终结在北帅府了。
“你现在拖了这么久,早就错过了最佳治疗时间……”杜大夫看着检查单,惋惜说道。
宋渝扯了扯嘴角,表情依旧淡然。
“那就顺其自然吧,能撑到什么时候算什么时候。”
他只是想再活久一些,等彻底忘了自己挖心掏肺爱了七年的男人,再死去。
死前还念着他,他的心却不在自己身上,那样太残忍了。
宋渝深吸一口气,敛去脑中的杂念。
“最近鼻血流得少了些,但时不时咳嗽却带了血丝。”他对杜大夫讲道。
杜大夫面色凝重了几分:“夫人把外袍解开,我听听您后背的肺音。”
他拿出一个西式听诊器,放在了宋渝的后背处。
正在这时,病房门被人猛地踢开,几个身穿军装的高大身影闯了进来。
“本帅到处找你,你却在这里私会奸夫!”傅闵臣的声音冷得渗人。
杜大夫慌忙解释:“大帅,我只是在给夫人检查……”
“哼,什么检查要脱了衣服?”傅闵臣眼底泛着凶光,猛地将正在穿外袍的宋渝拽了起来。
宋渝脑袋一阵眩晕,连着深呼吸了三下才缓过神。
“你放开我……”他实在没力气去跟这个男人做无谓的解释。
“放开你?让你跟这个奸夫一起私奔逃跑?”傅闵臣瞟了一眼地上的行李袋,怒气暴涨,“宋渝,你真是本事见长!给我滚回去!”
傅闵臣将宋渝拖到门外,然后对着下手使了个颜色。
宋渝还未走远,便听到了病房内传出一声枪响。
他两腿直直瘫软,再也无力往前迈一步。
“傅闵臣,你是S人上瘾了吗?”
他从未料想过,曾经那个是非分明的男人会变得如此不分青红皂白。
“你杀了蔓蔓的孩子,本帅没杀你,就已经够仁慈了!”
傅闵臣掐着宋渝的下巴,那凶狠眼神中透着的恨意,让他打了个寒颤。
“你说什么?”宋渝愣住。
傅闵臣没再说话,直接带着他回了北帅府。
两个时辰前,北帅府处处都是喜庆的红色灯笼和绸带,此刻已经换上了沉闷的素白。
梨苑。
宋渝还没走进去,远远便听到了林蔓蔓撕心裂肺的哭喊声。
“我的儿啊……”
梨苑上下都在抹眼泪,林蔓蔓双目红肿,怀中抱着她刚生下不久的孩子。
但那孩子面色苍白,再也没有睁开眼睛。
林蔓蔓看着宋渝,眼底淬着的寒意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
“宋渝,你还我孩子!我要杀了你给我孩子报仇!”
第8傅
她嘶吼着,抬手直接将身侧的水杯往宋渝头上砸去。
宋渝整个人还处于晃神的状态,根本没有躲闪。
那水杯甩在他额头上,划出一道血痕,再嘭地碎落一地。
“我就知道你不会那么好心要给我儿送长命锁,原来是趁宝宝睡了,活活把他闷死!”林蔓蔓每说一个字,表情就痛苦一分,看得在场的人都伤心不已。
宋渝这才反应过来,林蔓蔓这是把孩子的死怪在了自己头上。
“林蔓蔓,你把话说清楚!我上午来看孩子时,你跟奶娘都在场!”他顾不得身体的难受,费力解释。
跪在地上的奶娘一边抽噎一边说道:“夫人,您这会儿怎么就敢做不敢认了呢!您当时一走,少爷就断了气……我跟少爷无冤无仇,少爷又是林姨太怀胎十月生下来的,难道会是我们把少爷闷死的吗?”
奶娘每句话都一针见血,让宋渝无力反驳。
是啊,全府上下所有人,都知道他宋渝不待见林蔓蔓这个妾室,也不喜欢这孩子的降临。
如今他一走,孩子就死揄希了,谁会相信他不是凶手?
宋渝不由自主看向傅闵臣,那个男人正将林蔓蔓拥在怀中,柔声安慰着,丝毫没有看自己一眼。
他突然觉得浑身疼得要炸开,血管里爬满了无数虫子啃噬撞击,一波比一波汹涌。
“你不信我?”宋渝直直看着傅闵臣,有些喘不过气。
“你出了梨苑便收拾行李找男人私奔,叫本帅怎么信你?”傅闵臣脸色很难看。
他接二连三的几个“本帅”,让宋渝断了心底最后一丝残念。
这世上唯一知道他生病,并给予他温暖的人,都被傅闵臣亲手枪毙。
他们七年的夫妻情,真的已经到了末路。
“要杀要剐,悉听尊便。”短短八个字,再无一丝温情。
傅闵臣将宋渝关进了监狱,丝毫没有顾及两人的夫妻关系而手下留情。
入夜。
傅闵臣进了宋渝的牢房,手中还举着杜大夫的人头。
宋渝将五指蜷紧,看他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陌生人。
“怎么,没给你奸夫留个全尸,就用这种眼神看我?”傅闵臣拿出随身携带的匕首,捏着那冰凉的薄刃。
“孩子不是我杀的,我找杜大夫只是为了看病。”宋渝的神情已经木然。
“看病?我看你得的是寂寞空虚的病!医院那么多女医生不找,非找个小白脸!”傅闵臣讥诮道,半分担忧和关心都没有。
“傅闵臣,你以为所有人都跟你一样吗?”宋渝看着他,凉意已经深至骨髓。
傅闵臣愣了愣,慢半拍才明白他话中的意思。
他正欲开口,宋渝已经抢了先:“一个人能有几个七年?我把最好的年华都给了你,背井离乡跟你闯天下!七年感情你在外面胡闹了三年,我说过你什么吗?凭什么我去见一个男医生,你就要S人……”
宋渝的话还没说完,傅闵臣便用一记响亮的耳光打断了他。
这一耳光,打得宋渝懵了懵,连带着耳朵都嗡嗡作响。
“我天天忙打仗,找女人逢场作戏解解闷怎么了?倒是你,你在家里活得像金丝雀一样还不知足!”
“说了把孩子过继给你,你却狠下S手!别的大帅夫人是希望自己男人开枝散叶,你反而是希望我断子绝孙吧!”
傅闵臣恼羞成怒,拽着宋渝往牢房中冰冷的石床上拖。
宋渝的手腕被掐得青紫,后背也被那硬邦邦的石块硌得生疼。
两眼痛的发黑,连瞳孔都开始涣散。
“我恨你。”
他终于,再也爱不动了……
第9傅
那简短三个字,让傅闵臣打了个寒颤。
但那一瞬间的心悸过后,便是更猛烈的怒气。
“长本事了,敢恨我?你现在的一切都是我给的!”
傅闵臣凶猛疯狂的动作近乎施虐。
待这惩罚性的战役结束,傅闵臣便大步离开。
“宋渝,你若再背叛我,我绝对会把你毁得一干二净!”
他的一句话,给宋渝的命运定了结局。
就算死,他也只能是他傅闵臣的人。
宋渝胸口一闷,喉间一片气血翻腾,直直喷出了一口乌血……
傅闵臣,我若死了,你会有一丝丝难过吗?
宋渝意识昏沉地睡了过去,直到翌日清晨,牢房门外传来了阵阵杂乱的脚步声,他才醒了过来。
“起来上路吧。”一个声音沙哑的侍卫走了进来。
宋渝揉了揉双眼,他现在看什么都是双重影。
“去哪?”他嘴里还是浓郁的血腥味。
“你去了就知道。”侍卫没有多说,直接拉着御隙宋渝便往外走,动作还有些急促。
宋渝被这突然的大幅度动作带得又细细咳嗽起来,随后猛地一呛,布满枯草的地上又落下了暗红色的血。
侍卫有些不耐烦,直接扛起宋渝便大步走了出去。
深山断崖。
宋渝被重重扔在地上,清晨的岩石地,有着湿漉的青苔印,还有尚未融化的残雪。
他费力眨了眨眼睛,好一会儿才看清前面裹得严实的人是林蔓蔓。
“夫人。”林蔓蔓摘下口罩,面色淡然。
“林蔓蔓,你儿子不是我杀的。”身着单薄的宋渝冷得哆嗦,连声音都不利索。
林蔓蔓闪了闪眼眸,然后轻咳一声:“我知道,可他跟你一样,都在挡我的路。”
宋渝不敢置信地看着她:“难道那孩子不是傅……”
“反正已经死无对证了。”林蔓蔓挑了挑柳叶眉,看向宋渝的神情透着一丝审视,“倒是你……你想痛不欲生活着,还是痛痛快快死去呢?”
宋渝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此刻听林蔓蔓说这种话,情绪丝毫没有起伏。
“虎毒不食子,你会遭天谴的。”他替那个刚出生没几天的孩子感到不值。
“天谴我不感兴趣,但我可是很期待大帅亲手把你推下这断崖呢……”
林蔓蔓笑盈盈说着,眼眸中看不出什么情绪。
可就是那一笑,让宋渝瞬间毛骨悚然。
侍卫将林蔓蔓绑在了断崖边,然后脱了身上的侍卫服,露出里面的死囚衣裳。
宋渝静静看着他们的举止,心中已经明了。
不一会儿,一阵急促的马啸声由远及近,神情凶狠的傅闵臣只身骑马赶了过来,没有带一个侍从。
“宋渝,放了蔓蔓!”傅闵臣低吼着,拔出了腰间的枪。
宋渝扯了扯嘴角,心如死灰。
这样的情形,他早料到了。
旁边的死囚沙哑着声音开口:“只要大帅带足了银票,我们主子自然不会伤害林姨太!”
傅闵臣愤恨地看着宋渝,七窍都在冒烟。
“你非要跟我走到这一步吗?”他怒声质问。
宋渝微微勾了勾唇角,神情透着一丝凄凉。
“我和林蔓蔓,你选谁?”他笑着问道,无视他直指自己的黑色枪口。
“宋渝,你在家里胡闹我都忍了,但勾搭死囚越狱是要直接处死的,你给我放清醒点!”傅闵臣黑沉着脸说道。
处死?他现在和死有什么区别……
宋渝往后退了一步,有种视死如归的释怀感。
“傅闵臣,我不要你了。”他的声音被风吹散,在山谷里传来阵阵回音。
傅闵臣的心毫无防备地狠狠一颤,随即是前所未有的空荡感。
“结婚那天我们发誓……说要爱彼此到生命最后一秒,我做到了,可你呢?”
他肺里又翻涌上来一股沉闷感,连着咳出了几口血。
宋渝苦涩一笑,用冻红的手抹去唇上的乌血:“我找杜大夫真的是看病,你怎么就不信呢?”
他没去看傅闵臣的脸色,摇摇欲坠朝断崖边的林蔓蔓走去。
“唔……”林蔓蔓被胶带堵住了嘴,无助看着傅闵臣。
宋渝弯腰捡起地上的匕首,眼神空洞地看着这个演技超群的女人。
“如果我说眼前这一切都是她串通死囚自导自演,那孩子也是她亲手……”
他想拿刀划开林蔓蔓嘴上的胶带,让傅闵臣亲口听听这个女人的解释。
“嘭!!”巨大的枪响,震得林子里的鸟四处乱蹿。
宋渝低头看着胸口溢开的血花,凌乱的呼吸在空旷的山间异常清晰。
“你……终究……还是不信我。”
他闭上眼,整个人直直往后仰,跌落了深不见底的断崖。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