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市连环S人事傔》——作者：尘夜【唐青】

熏衣草 · 发表于 2020-10-29 12:53:03

　S市?午夜十二点?酒吧街
　　子夜零时，灯红酒绿。
　　浮华恍若浸在水中金纸片儿，光芒万丈，不堪一击。酒吧街上熙来攘往，昏昧灯火的窗口中飞出性感女歌手浅吟低唱：“来醉来醉，拥我入睡，用你宽阔胸膛做我枕被……”
　　♂♂女女，衣着光鲜，挽着手臂，花钱买醉。酒红色血腥玛莉，金灿灿激情海滩，辛辣龙舌兰之吻，倒入口中，忘却所有。穿着火辣比基尼的女人，围着台中心钢管翩翩起舞，激光四射，暗潮涌动。谁和谁吻在了一起，谁和谁开始了动作，谁和谁分道扬镳，谁又和谁重修旧好，暗藏的心事，难言的苦楚，都在酒精中麻醉，在暗夜中融会……
　　他跌跌撞撞从酒吧中摔将出来，廉价西装外套皱巴巴捏在手中，领带团成一团塞在裤袋，松开的领口里一截泛着深红的脖子，他眼神恍惚，满嘴酒气，见了他的人都避之不及，生恐一个不留神，就要被个酒鬼缠上。只有几个打扮低俗的大胸脯女人，看了他反而迎上前去。
　　“老板老板，要不要服务？”
　　他摸摸口袋，掏出十块钱，女人看了，低低骂一声，走到旁边去。他便摇摇晃晃地自己往前走。扶着墙，吹着风，视界虽然恍惚，好歹还知道回家的路。穿过酒吧街中心区往右拐，过一条小巷，再走两个十字路口，就到租屋。
　　时间夏季，连风吹在身上都是烫的。空气中浮动难耐人味，空调外机发出“嗡嗡”声响，当自己是个暖风机一样往外输送热量。他扶住建筑外墙，一间一间捱过去，途中几次干呕，却总是没能呕出来，头昏昏沉沉，脚每次抬起好像都要踩不下去，踩下去了又总是没有实感，仿佛飘在云雾里。他发出“嘿嘿”的傻笑，一面笑，一面走，全然不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有多么难看。
　　捱到走出五光十色，右拐，便是那条黑暗狭长的小巷。巷子长不过百米，宽只容两人并排，这里是酒吧街后院，满眼望去无数仿佛早已签了死刑却又忽然被告知延后处斩的老式平房，卑微地蜷缩在一起，小心翼翼地嗅着得逃生天的空气——世事往往如此矛盾，好像镜子两面，一面只是“体面人”的声色场所，另一面却是拿着低保，挣扎在贫困线上小市民的全副家当。此刻，酒吧街尚且歌舞升平，小市民们却早已沉入梦乡，黑暗的小巷里灯火全无，只有入口一盏仿佛遗世孤立的老式路灯，一面发出“滋啦滋啦”的电流声，一面晕出一滩昏黄。
　　他抬头望了一望，只见灯下一群飞虫打着旋欢快起舞，不时有虫子撞上灯泡发出微弱的冲撞声，尔后，化作焦土，跌落。他看着看着，竟然有些痴了，醉鬼的思绪，大多让人难以捉摸。
　　忽而一阵翻江倒海的难耐从胃袋之中一路顶上来，他来不及地反射性弯下腰去，单手撑着墙面大口大口地狂吐起来。腥臭难闻的秽物从他口中一泄而下，溅到了墙面、地上，也溅到了他自己的身上，一次，两次，连吐了数次，他才终于平静下来，吹着风，混沌的大脑也跟着清醒了不少。
　　看看腕上手表，已经凌晨过半，今天还要上班，他这才摇摇晃晃慢慢起身，向前走去。巷中寂静，远处酒吧喧嚣仿佛隔江传来，沉闷模糊，分辨不清。巷中气味一样难闻，不是酒吧街虚浮的人味酒臭，而是污水粪便与垃圾发酵的臭味。走着走着，耳中忽然出来“嘁嘁嚓嚓”的细微声响，好像老鼠在塑料纸上活动，又像是什么啮齿类的小动物正在专心啃咬食物。
　　听：
　　嘁嚓嘁嚓，嘁嘁嚓嚓——
　　声音极轻，但却规律，缠入耳中，不知怎么，固执流连不去。他甩了甩脑袋，犹豫了一下，到底酒壮人胆，循着声音找过去。
　　越往里走，声音便越响，那声音从平房区的垃圾堆放处传出，细微却绵延不绝。他走到那砖砌的场子门口，正要往里走，却忽觉心口一阵乱跳，好像那颗不听指挥的心脏，受了什么惊吓，恨不得立刻丢盔卸甲，弃他而去。
　　嘁嚓嘁嚓，嘁嘁嚓嚓——
　　声音越来越响，好像就在耳边轰鸣。他抚抚胸口，深呼吸两下，垃圾的臭味立刻进入五脏六腑，差点让他又吐一次。抬起腿，小心翼翼地摸进垃圾场，他的眼前满是黑黑阴影，那是垃圾堆成的山。他左右看着，一不留神，踢到一个易拉罐。铁皮罐子在场中蹦跶开去，发出连串的噪音，那声音刹那停了。
　　“谁，是谁在那里？”
　　月亮忽而在这个时候出来，照亮下界。高高低低的垃圾山，满地脏污凌乱，月光一点点铺开来，慢慢的，一片一片，一直照到那里。
　　有那么几秒钟的时间，他无法做出任何反应，只是睁大了眼睛，直愣愣地盯着，而后，从他的胸腔中发出一声因为超越了极限而演变成闷哼的惨叫，再然后，他活像疯了一样，不辨东西南北地连滚带爬而去，一路上不知摔倒了几次，撞倒了几次，却仿佛全然不知疼痛……
　　暗红色的……暗红色的血……圆圆的……圆圆的人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