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名职业任务者。
从丧尸群里杀出去之后,我决定整点日常的。
系统丢给我一个带娃任务:【去养一下男主。】
然后我就成了男主的小妈。
我养过 28 爪章鱼,人型虎豹,鱼头鸟等数不清的奇珍异兽,区区小孩儿,不在话下。
1
八岁的小孩儿穿着黑色的西装三件套,白皙的脸蛋精致无比,隐约可窥见以后惊人俊美的相貌。
真可爱,一看就知道是我的小孩儿。
「你好呀。」我伸出手,「小迟宁,以后我就是你的妈妈了。」
小男主露出一个笑容,递给我一杯茶:「妈妈好,请喝茶。」
管家连忙开口:「夫人……」
小男主扫了他一眼,管家弱弱噤声。
我没注意这么多暗流涌动,只知道孩子的好意不能辜负。
否则不利于接下来良好关系的形成。
我端起茶喝了一口。
口感挺熟悉,浓郁茶香之下,还有着强力迷药的味道。
这还不是一般的迷药,具有一定的致幻发狂效果。
老实说,不太好喝。
但看着热切盯着我的小孩儿,我就觉得也能喝下去。
我一饮而尽,放下茶杯,摸摸他的头:「真好喝,谢谢宝贝。」
小男主眼也不眨:「妈妈有什么感觉吗?」
「感觉?」
其实没什么感觉。
但是我要是没什么感觉,他岂不是很失望?
我弯下腰和他平视,微微笑着:「有点晕哦。这里面的药是你买的还是做的呀?很厉害哦。」
管家嘴巴登时张大得能塞进去一个鸡蛋。
小男主眼里也有一丝错愕。
我有点紧张,难道说得不对?
还是应该说错?毕竟小孩儿肯定是希望在我面前卖卖关子的。
我赶紧找补:「其实妈妈也感受不太出来,能不能告诉妈妈这里面的是什么?」
小男主唇角勾起:「这里面是我亲手改良的顶级致幻迷药。」
顶级致幻迷药?
说实话,这个质量不太行。
但毕他这个年纪,肯定是需要夸奖的,我鼓起掌:「哇哦,宝贝好棒哦!」
我趁机和他套近乎:「宝贝,想不想学一点更厉害的?」
他戒备地拉开距离:「什么意思?」
「就是……」我压低声音,「妈妈能做出更厉害的。」
2
借着小男主的实验室,我研制出了致幻速度更快的迷药。
就是他的实验室虽然挺好,但精确度和萃取等仪器仍然不够顶尖,所以效果不是最佳。
小白鼠们几乎是立刻跳起了踢踏舞。
看着目不转睛的小男主,我问他:「要不要妈妈给你抓几个人来试一下?」
「你疯了?」小男主一下子提高音量,似乎不敢置信。
我有点委屈。
不是看他对这些很感兴趣我才陪着他玩儿吗?
我平时也不会这样啊。
小男主一脸冷漠地吩咐管家,把实验室砸掉。
「这个地方我已经不需要了。」
刚才好像惹他不高兴了。
我想补偿一下:「妈妈来帮你好不好?」
管家刚要制止我,小男主板着脸蛋:「好啊。」
「但是我希望妈妈一个人拆。」
我感觉热泪盈眶,这不是爱是什么?
他只让我一个人帮他拆。
这就是有个孩子的感受吗?
我当即承诺:「妈妈一定会一个人拆的。」
小男主带着管家扬长而去,我一个人留在原地。
这么些年的任务不是白做的。
我从系统空间里拿出十米的大砍刀,「咔」一下把实验室剁成几截,然后用我三百斤的大锤子砸成粉末。
十分钟后,我喜滋滋地回去向小男主汇报:
「宝贝,妈妈已经拆好喽!」
小男主出来看到面前的甚至铺上了新草皮的平地惊呆了。
我赶紧邀功:「怎么样?不错吧?」
小男主抬头看着我,眼里流露出震惊:「你拆的?」
「当然!」我不无骄傲,一脸期待地看着他。
妈妈也是需要夸奖的。
「你……」半晌,他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你可真行。」
3
小男主的爹不知道在世界哪个角落里出差。
一年 365 天有 300 天都不在国内。
晚饭我和小男主两个人吃。
小男主已经恢复了笑容,热情地招呼我:「妈妈,快吃饭吧。」
「不可以剩饭哦。」
我回以善意的笑容,妈妈当然不会剩饭,肯定会给你做好榜样。
我低头,嫩嫩的黑椒牛排上点缀着两粒绿色的小青虫,正在牛排上缓缓蠕动。
我用叉子挑起来,问:「这是?」
管家哆哆嗦嗦地擦冷汗,瞄了小男主一眼:「夫人,这是,这是……」
「这是我今天在花园看见的。」
小男主接过话茬,甜甜地说:「我觉得妈妈会喜欢的。」
嗯……也不是不喜欢吧。
说实话,蛋白质挺高的,缺衣少食的副本里想找都找不到。
许久没吃过了,偶尔来两口还挺值得怀念。
难为小男主这么记挂我。
「谢谢宝贝啦!」我叉起青虫蘸了酱吃掉。
还挺鲜美。
小男主切牛排的刀一下子停住了。
「怎么了宝贝?」
我刚想起来我两条都吃掉了忘记给他留:「是不是你也想吃?」
钢制刀具在瓷盘上砸出脆响,小男主狠狠地说:「我不想吃!」
其实是想留给我吃吧?
我就知道,这是一个实际上非常关心我的儿子。
比起总想勒死我的 28 爪章鱼,想吃掉我头的人形豹子还有抠我眼珠子的人鱼鸟。
这个漂亮可爱的儿子,简直是天使啊!
我暗暗发誓,一定会好好养他的!
4
晚上洗完澡,我掀开被子,发现里面躺了一条色彩鲜艳的蛇。
看品种,是银环蛇。
蛇头猛地朝我冲过来,我一把攥住,撸了两把。
这滑溜溜的触感,很是熟悉啊。
让我想起在热带雨林抱着蟒蛇睡觉的岁月。
我把蛇随手塞进塑料瓶子里,准备找个地方处理掉。
美则美矣,就是有毒,万一吓到小孩儿怎么办?
一开门,大厅灯火通明,好几个全副武装的人还有医护人员。
管家和小男主也在。
我有点惊讶:「宝贝?你还没睡呀?」
小孩子需要充足睡眠,晚睡可能会长不高。
我是要好好养孩子的,怎么能让他睡眠不足呢?
小男主不说话,紧紧盯着我手里的塑料瓶。
我晃了晃手里的东西:「你在看这个吗?」
管家一脸如释重负的表情:「夫人,您没事啊。」
我能有什么事?
这么一条可爱小蛇而已。
「话说你们都在这里干什么?」
「这……」管家又开始额头冒汗了,「小少爷给您找的身体检查。」
我一下子感动得无以复加,轻轻拍了一下小男主的肩膀:「我身体很好,放心吧宝贝。」
随便打死五头牛都不是问题。
小男主似乎是困了,笑容有点勉强:「那妈妈好好休息,我回房间睡觉了。」
「不,不。」我突然意识到这是一个培养感情的好机会,「要不要妈妈给你讲故事听呢?」
「不用。」
小男主拒绝了我。
我有点失落,把银环蛇给管家:「既然你也在,那就代我处理掉这个吧。」
管家抖着手接过,连连应下。
5
第二天,小男主让我去花园里散步,说是给我准备了小惊喜。
我非常高兴地去找,一脚踩进大坑里,刚巧炸开的水龙头滋了我一身。
小男主看见我一愣,紧接着哈哈大笑起来。
管家给我递了干毛巾:「夫人擦擦吧。」
我在花园里找了一圈,除了坑,没看到其他的东西。
小孩儿的心思真难猜。
我悄悄问管家:「你说他这是什么意思?」
管家摸着快秃的脑门:「夫人……我,我也不知道小少爷怎么想的?」
我琢磨了半天,难道是要和我种树?
坑都挖好了,水管也准备好了。
是我太迟钝了。
傍晚小男主一放学,我扛了棵百年老松回来:「宝贝,咱们一起来种树吧!」
我扶着树,小男主填坑,折腾到晚上九点。
我怜爱地摸着他的脑袋:「下次想和妈妈一起种树可以直说。」
不用这么委婉。
小男主估计是挺高兴的,第二天我的早餐多了两只蝎子。
估计是从花园里艰难扒拉出来的。
真不容易,我高高兴兴地吃掉:「谢谢宝贝!」
如此母慈子孝,真是可喜可贺。
小男主扯扯嘴角没说话。
6
养孩子,必不可能躲掉的一环就是善后。
我的美容午觉还没睡完,佬师就打电话请家长去学校开会。
说是迟宁在学校里打伤了小孩儿。
这可不得了。
我想到那只吃不到我就老去外面想偷吃别人的不省心豹子,没少让我四处躲着监管局。
迟宁都被叫家长了,那事儿得不知道犯成什么样儿。
我得早做打算,赶紧收拾行李,订好去国外的机票准备带迟宁避避风头。
到了学校一看,办公室里俩小孩儿。
左边那只是迟宁,绷着小脸没搭理我。
右边那个小男生有点灰头土脸的,一看就是被打的。
我赶紧检查被打的小男生。
如果他受了很重的伤,那我偷偷用空间的药治疗一下,说不定能减轻迟宁的罪责。
我捏捏他的手捏捏他的脚,看看脖子看看肚子,越检查越纳闷儿。
小男生吓了一跳,把我推开:「你干什么?」
这不是很明显吗?
「我在检查你的伤。」
可我怎么啥问题都没检查到?难道我技术退化了?不应该啊。
佬师贴心地指出伤口:「迟宁妈妈,伤在这儿。」
我看着他鼻头上一抹指甲擦红:「还有呢?」
「没了。」
「没了?」
就这么一道小小的、再晚一点就愈合的擦伤?
我瞪大了眼:「那你叫我过来干什么?」
「迟宁妈妈。」
佬师很严肃地说:「这不是小事。」
「迟宁打了同学,却拒绝道歉。」
那一抹擦红眼看就要消失了。
我震惊:「这也需要道歉吗?」
这回轮到佬师和小男生瞪大眼了。
一直偏着脸的迟宁也转过头看着我。
我属实不理解:「他又没有断手断脚血肉模糊,也没有被掏心挖肺双目失明……」
佬师一把捂住小男生的耳朵:「迟宁妈妈请你不要在小孩子面前说这些!」
这也不能说?
我怜爱地看了一眼迟宁。
还是我家小孩儿好,啥都能接受。
眼看着佬师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就差要掏出手机打 110 说这里有个疑似犯罪分子。
迟宁的脸抽搐了一下,伸手把我往外推:「妈妈你先走吧。」
他匆匆对佬师说:「佬师我道歉,对不起。」
诶诶,这有什么好道歉的?
我不忘劝诫:「他应该好好自我反省一下为什么这么大块头打不过别人……」
「别说了!」
迟宁拉起我的手快步离开。
7
回到车里,迟宁开口:「你不问我为什么打他?」
这……
难道就是传说中谈心环节?
说实话,我现在有点想念小男主素未谋面的爹了。
因为我真的很不擅长这一环节。
每次试图和我的那些离经叛道的宠物们沟通的时候都适得其反。
不如请驯兽师来教导一番。
正所谓术业有专攻。
我没那个金刚钻,真不敢揽瓷器活儿啊。
我战战兢兢用余光看了一眼小男主。
迟宁眸光无比认真地看着我。
由于迟迟没得到回应,那眼中的光芒逐渐熄下去。
仿佛一个孩子看着心爱的糖果被拿走。
我顿时母爱泛滥。
清清嗓子:「其实吧,你想打,那就打了。」
「挺好的,很正常。」
每次豹子出门惹祸我试图说理,他都一副天大地大唯我独尊的样子。
于是我学会了顺毛撸,屡战屡胜。
迟宁看起来似乎不满意这个答案。
他冷哼了一声:「你是不是以为就是我故意挑衅?」
这……反正豹子每次都是故意挑衅的。
难道迟宁不是?
我想起欺软怕硬每次回来嘤嘤告状的人鱼鸟。
一下子就抱住迟宁。
「宝宝你是一个脆弱的宝宝……」
驾驶座的司机手一抖,差点把车开进花坛里。
迟宁浑身僵硬了一瞬,在我怀里挣扎起来:「放开我!」
其实是很渴望温情的吧?
心口不一的人鱼鸟,我最知道。
于是用他的力气绝对挣脱不开的力度继续抱着他:「别担心,妈妈永远爱你。」
迟宁也终于放弃了:「谢谢,可以放开我了吗?妈妈!」
最后这两个字总觉得有点咬牙。
但比人鱼鸟好,我很喜欢。
8
司机问我是否直接回家,我看了一眼红着耳朵的迟宁,决定安抚一下他。
不管是遛豹子还是放鸟,我都是顶顶高手。
反正都从学校里出来了,所以我决定带迟宁出去玩儿。
迟宁一听到我的话,大大的眼睛闪了闪:「妈妈,我们去希望游乐园吧?」
司机差点又把车开进绿化带。
他欲言又止地从后视镜中看我,被迟宁瞪了一眼后老老实实地不再说话。
我看着迟宁因为唇角笑容鼓起来的肉肉脸蛋和充满希望的眼睛,二话不说就答应了:「好,就去希望游乐园。」
希望游乐园此时人不多。
大概是因为现在都是小朋友们的上课时间,大部分都是成年人。
我拉着迟宁把游乐园的项目玩儿了个遍。
他往常总绷着的小脸意外地灿烂起来,一路上都拉着我的袖子。
果然,小孩儿就是比异形动物好养。
我的心软成一片,看见他目光在冰淇淋上停留了两秒,立刻拉着他去买:「宝贝,想吃哪一种?」
迟宁的眼睛都快黏在上面了,却还是摇摇头:「我不吃。」
我纳闷儿:「为什么?」
迟宁小声说:「爸爸不让。」
我怜爱心中生,摸摸他的头发:「没事,爸爸不知道的,而且,是妈妈必须让你吃的。」
我忍不住逗起小孩儿来:「你听妈妈的还是爸爸的?」
到底是小孩子,我稍微一诱惑他就拒绝不了,彻底解放天性把平时不让吃的东西统统试了个遍。
我们俩心满意足地回家,却发现最近生龙活虎的别墅死气沉沉。
大厅中央坐着个面容冷峻,周身如同覆着一层冰冷霜雪的男人,小男主撒开我的手,快步走过去:「爸爸!」
9
穿着精良昂贵的手工西装的男人抬起眼眸,声音严肃低沉:
「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吗?」
小迟宁抿了抿唇,低下头:「知道。」
「欺凌同窗,目无尊长,私自逃课甚至玩物丧志……」
这些个罪名我是越听越陌生:「等等等!」
「我儿子什么时候欺凌同窗、目无尊长,私自逃课玩物丧志了?」
男人眯起眼:「你儿子?你就是我的新夫人?」
「啊……」
老实说系统只说让我养儿子,没说让我养老公,理论上我是不用搭理他的。
但是他是迟宁的爸爸,也算是小男主的饲养员。
我们俩作为同事,还是需要友好相处的。
「是啊,老公。」
刚才浑身冷冽的男人几不可察地一僵:「你叫我什么?」
我字正腔圆:「老!公!」
别墅众人满脸呆滞,小男主也微微瞪大双眼。
难道是太生疏了?
我亲亲热热地挽上他的胳膊,「咱们俩好久没见了。」
男人目露迷茫,抬头看了一眼管家:「我们见过吗?」
管家摸了把锃亮的脑门:「没见过。」
我当然知道没见过,只是拉近一下距离。
重点是另外一个。
「老公,你是不是误会了?我们儿子这么阳光可爱积极向上,怎么可能像你刚才说的那样?」
阳光可爱?积极向上?
管家和一众仆人目瞪口呆,小男主面容也扭曲了一瞬。
男人显然已经适应,波澜不惊地抽回手:「佬师说他殴打同窗。」
「那是同窗不禁打。」
10
我和小男主一起被关进了祠堂。
迟宁一板一眼地跪在蒲团上,小身子板绷得直直的。
我在案台上扒拉鲜果吃,顺便小声劝:「儿子啊,别跪了,反正也没人看得到。」
说来这个饲养员也真是的。
我还是第一次遇到把监管者关起来的饲养员。
要不是每个世界有自己的一定规则,我肯定把那个男人打得满地找牙。
小男主包子脸绷得紧紧的:「你为什么帮我?」
「咔嚓——」
「咔嚓咔嚓——」
我麻溜地啃完了苹果,语重心长:「儿子啊,你听我说,屎盆子这种东西,只有我往别人头上扣,没有别人往我头上扣的时候。」
小男主:「……」
「而且吧,主要是你爸说得不对。」
「你那个同窗四肢健全,算什么被欺凌?还有你那个佬师,太小题大做了。」
「我带你去的游乐园,所以怎么能算你私自逃课呢?」
小男主低下头,小手指紧紧攥着衣角:「那你下午说的话……你真是这么想的?」
我看着他耳后隐隐的红。
好可爱,想举高高飞一百八十圈。
但我克制住,矜持点头:「当然了,再也没有比你更可爱的小孩了。」
从外形上就甩了章鱼豹子还有鸟仔一百八十条街。
小男主深吸了口气,下定某种决心:「下午让你带我去游乐园,其实我是故意的。」
「我知道。」
想去就去嘛,而且我也正好不知道去哪儿来着。
「不,你不知道……」小男主咬了咬下唇,「我们家从来不允许我去娱乐场所,也不允许在外面吃任何东西。」
「如果知道你带我去了,一定会把你赶出去。」
「我就是想让你被赶出去。」
我沉思了一下:「所以你其实不想在家里待着,想让我和你爸爸离婚然后跟我?」
小男主:……
小孩儿真是什么表情都写脸上了。
我笑了笑:「宝贝,有什么关系呢?再说了,借刀S人,这招不错啊。」
就是还不够熟练,没能真的把我赶出去。
心眼子嘛,异形动物以前没少用,常常去监察局告状。
真要给我找麻烦啊,就应该在自己身上折腾出点痕迹,或者熟练运用借位等等方式,把自己放在一个受害者的位置上,我才会被推上审判席。
我耐心传授经验,小男主白皙脸蛋色彩缤纷。
他问我:「你真的不生气?」
「不生气不生气,你加把劲,等我被赶走,我就带你走。」
他傲娇地「哼」了一声:「我才不跟你走。」
过了会儿祠堂里多了很轻的一声:「是他先说我没有妈妈的。」
11
小男主死活不肯睡,我只好用一点点迷药让他睡下,把人抱回房间,然后从窗户里爬进小男主他爸的书房。
我已经知道他的名字了,迟深。
迟深瞥了我一眼,重新看向电脑屏幕。
和这么冷漠的饲养员,属实是很难沟通啊。
我憋了半天,最后开口:「老公,你说句话啊。」
迟深面无表情:「滚。」
那不能够。
作为小男主的饲养者,我们两个是需要通力合作的。
首先解释清楚问题。
我向前走了一步:「老公,你听我说,和同学起争执,不是儿子的错,是那个人先说咱儿子没有妈妈的,那简直是不把我放在眼里。」
「儿子也是维护我心切,所以才不小心碰到他的鼻子的。」
迟深淡漠:「他片面之词,不能轻信。否则佬师为什么会批评他?」
???
我许久没有这种咬牙切齿的感觉了:「老公,你只有三厘米、15 秒钟的事情,应该没几个人知道吧?」
迟深的面具终于出现一线裂痕:「什么?」
「老公,虽然短短的快快的不是你的错。」
我坐到迟深面前的桌子上,挡住电脑:「但是我真的很寂寞难耐。」
迟深握着笔的手指收紧,似笑非笑地示意我:「我在开视频会议。」
电脑屏幕上果然十几个小框,最中间属于迟深的大框上,投映着我纤细的腰肢。
迟深从一开始,就没有静过音。
我尴尬地闪开,开始思考顺着网线挨个过去下遗忘药是否来得及。
可迟深都能厚着脸皮在所有人面前承认自己短小了,我露个腰算什么?
我继续发挥:「老公啊,我最近认识了一个名医,治疗很有一手,我对你要求也不高,坚持三分钟就行。」
视频会议地其他人纷纷低下头,一副装聋的样子,但颤抖的肩膀还是泄露了他们的偷笑。
迟深「砰」一声合上屏幕,颈上隐隐浮现一层青筋:「你到底想干什么?」
「和儿子道歉。」
我没给他反驳的机会:「否则我就拿着喇叭去你公司大楼喊你不能给我性福还不肯看医生!」
迟深站起来,高大的身躯极尽压迫,他单手锁住我的手腕拉过头顶,另一只手掐着我的腰,表情森然:「我不能给你性福?」
他贴我很近。
这……我刚才造的谣和事实好像相差还挺远的。
就在我以为迟深真的要身体力行地证明一下他很行的时候,他一下就把我扔了出去。
12
第二天一早,小男主白着小脸对迟深说自己不知道为什么睡着了,今天放学就重新去跪。
迟深淡淡开口:「不必跪了。」
小男主身子一抖:「爸爸,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昨天是我误会你了。」
迟深说完继续看报纸,我在桌子底下踢了他一脚,冲他比口型。
大概是我的威胁有力,迟深无可奈何,好半天才揉着眉心说了一句:「抱歉。」
小男主错愕得手一松,筷子「咕噜咕噜」滚到地上。
一旁的佣人也震惊得忘了动作,经由最先反应过来的管家提醒,才匆忙拿了新的餐具过来。
我无暇顾及这些,勺子在碗里捞了一圈,纳闷不已。
没有青虫,没有蝎子。
怎么迟深一回来我的亲亲儿子就不给我加餐了?
难道是都放到他碗里了?
我幽怨地看他了一眼。
许是我的眼神太明显,迟深无语地说:「你若是没吃饱,就叫人再做。」
「算了。」
他把自己的碗推过来:「你吃吧。」
饲养员嘴硬心软,我很开心:「谢谢老公!」
迟深懒得纠正这个称呼。
我没能开心太久,迟深的碗里什么都没有。
送小男主上学的时候,他态度明确地说以后都不会有了。
简直是晴天霹雳。
我眼含热泪,难道儿子的爱这么短暂吗?
小男主撇撇嘴,有点嫌弃:「你竟然真的喜欢那种东西。」
「我给你带蛋糕回来,那种东西不要吃了。」
好吧,虫子换蛋糕,也不是不行。
小男主不仅给我带了蛋糕,还带了迟深的份。
明明树是和我种的,游乐园和我去的,就连祠堂都是和我一起跪的。
怎么还有迟深的份啊?
我吃完了自己蛋糕,迟深却对一旁的小蛋糕置之不理。
小男主眼里的期待一点一点消失,原本微微上扬弧度的唇角渐渐拉平。
「老公啊。」
我撑着脑袋看小蛋糕:「我还想吃。」
迟深扫了我一眼,想说点什么,最终没理我。
这就是默认。
看在迟深大方的份上,我分他一小勺。
我舀起蛋糕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塞进迟深嘴里:「就让你尝一口哦。」
「唔……」
迟深满嘴奶油瞪我。
我舔舔勺子,问他:「好吃吗?」
迟深的脸浮上一点红,耳根子也红着,抿了抿唇:「尚可。」
小男主一下子精神起来:「那我下次还给爸爸带。」
迟深张开嘴要说什么,我丢了粒哑药进去,笑眯眯地说:「好啊。」
小男主备受鼓舞,一连几天天天都是不重样的点心。
一开始还是我先塞进迟深嘴里,后来他都是自己尝了一口再给我。
评价仍是不咸不淡的那两个字:「尚可。」
小男主倒是乐此不疲,每天这一句话听得心满意足。
我都有点吃醋,管家闲暇时拉着我抹眼泪:「先生和少爷一年都说不了十句话,能有如今这样,还是多亏了夫人啊。」
13
迟宁小声说起班级有亲子运动会活动。
这我肯定是会去的,多么美好的亲子时光啊。
迟深还没说话,我夹起沾了哑药的排骨堵住他的嘴:「爸爸也去。」
迟宁小心又激动地点点头。
迟深则狠狠瞪了我一眼。
回到书房,我刚把解药给他服下,他就说:「我是不会去的。」
怎么说呢?
有时候饲养员还是被毒哑比较好。
我没有轻言放弃:「老公啊……」
「出去!」
软的不行那就只能来硬的了。
迟深早就看穿了我:「喇叭吆喝声太小了,我让助手给你准备个广播。」
连男人的尊严都不在意了,看来是真的一点儿也不打算去。
要说真没有一点办法,也不是。
只是想起管家跟我说,迟深没有母亲,父亲对他态度极为冷漠。
他自幼就被扔在一个远郊别墅长大。
见迟深没有成家意愿,迟家老先生不知道用什么手段弄来了一个迟深的孩子。
也就是迟宁。
迟深常年在国外,与迟宁见不了几面。父子俩之间冷冷淡淡,如同陌生人。
我不想用逼迫的方式要挟迟深。
「老公,你怎么样才能够答应去?」
迟深定定地看着我:「你为什么对迟宁的事情这么上心?」
「因为迟宁是我的儿子呀。」
一开始养迟宁确实是系统任务,但现在和迟宁相处下来。
我发现他就是一个嘴硬傲娇的小孩儿。
明明特意买我最喜欢的糕点,还要装作一副随便挑不小心选的样子。
「你儿子?」
迟深冷笑了一声,我以为他要出言嘲讽的时候。
他指了指桌子上的一摞的文件:「今晚把这些都处理好,我就考虑一下。」
文件很多,涵盖广泛,涉及各种投资、合同、报表。
我在各个末世副本里转了一圈,打丧尸在行,开公司实在不会。
但迟深好不容易松口,就代表我有机会。
我可以用任务积分兑换道具,完成这项任务。
只是迟深就在一旁坐着,一副盯我的模样。
我实在是没有机会下手,对着文件干瞪眼半天,我清清嗓子:「老公,你先去休息一下吧。」
「你这几天书房里的灯都亮到凌晨两点,这对身体不好。」
迟深语气古怪:「你怎么知道我房间里的灯亮到凌晨两点钟?」
当然是半夜饿了爬起来找吃的,结果发现书房的透着光亮。
不过我没实话实说。
「我关心你嘛。」
我只想让他赶紧走:「我让张嫂炖了汤,你喝一点好好休息吧。」
迟深意外地好说话,果真起身:「嗯。」
送走了迟深这尊大佛,我用积分让系统 AI 自行处理文件,然后趴在桌子上美美睡觉。
迟深约莫是不放心我,没隔多久又杀了个回马枪。
我以为他不会管我,结果他给我盖了张小毯子,转悠了会儿又把我抱起来。
这下我不能再装睡了。
要是离开了文件,我怎么解释自己完成的任务?
我装作刚醒的样子:「诶呀老公,我不小心睡着了,我现在就继续工作。」
迟深没把我放下来。
他背着灯,落在暗处的脸上神色难辨:「你为什么关心我?」
「你是我老公啊。」
还是饲养员,搞好同事关系很有必要的嘛。
迟深抱着我往卧室走。
我急了,抓着他的胳膊:「别别,我不睡觉了。」
「睡吧。」
迟深破天荒地柔和:「运动会我会去的。」
14
运动会。
刚到学校,一个中年男人迎面而来,满脸堆笑朝迟深伸手:「迟总,好久不见,没想到您竟然亲自参加一个小小的校园运动会。」
迟深态度冷淡地颔首。
男人见状把身边的小男生推出来,话锋一转:「说来惭愧,我听说迟小少爷和我儿子发生了些小冲突,好在我儿子皮实只伤到了鼻子,就是不知道有没有伤到小少爷?」
他的儿子,赫然是那天挑衅迟宁后被刮到鼻头的小孩儿。
他这话明着是关心迟宁,话里话外都是指责迟宁伤人。
小男主看了一眼迟深,紧抿着唇。
我冷笑一声:「那我儿子肯定是没事的,他虽然嘴巴不像你儿子那么臭,但是打架也没有你儿子那么弱。」
男人脸色大变,正要开口斥责我,我语调微转,看向迟深:「是吧?老公。」
迟深顿了两秒:「是。」
男人一口气哽住,脸憋成猪肝色,色厉内荏地指责起自己儿子:「我早就跟你说别去惹不该惹的人!迟家小少爷是你能惹的吗?」
他说话声音很大,周围不少人都侧目,议论纷纷。
「说得对!」
我叉腰护在小男主面前:「迟家的人你们惹不起就躲着点,这么大块头还叫家长真丢人!」
男人显然没想到真有人面不改色地仗势欺人,咬着牙愤愤转身。
我蹲下身安慰小男主:「没事,下次再看见他继续揍。」
迟深也破天荒没反驳我:「不必手软。」
小男主抬头看看我们,突然反思:「其实上次我确实不该对他动手。」
怎么不该?很应该。
「不不,人善被人欺,打得好。」
迟宁小脸正色:「打人确实不太好。」
我叹了口气,孩子还是太心软,得慢慢教啊。
两人四足亲子比赛正式开始。
我们三个人都有种四肢刚刚驯化的天然美,区区五米摔了六次。
这简直是我职业生涯上的污点。
我无法再坐以待毙,左手提着迟宁,右手揽着迟深的腰,一鼓作气猛地往终点冲。
迟深这个大总裁估计一辈子都没有被一个女人搂着腰狂奔过。
一向古井无波的脸通红,不知道是被气的还是不好意思。
他喘着粗气,嗓音压低:「涂郁!」
「别这么小气嘛!」
我赢了比赛飘飘然,用哄豹子的手法拍拍他的头:「请你吃冰淇淋。」
迟深出人意料地没炸毛,嗓音恢复冷淡:「不吃。」
他不吃是小事。
但迟宁碍于迟深在一边,背着小手站得笔直,努力表现出不受诱惑的样子。
可怜兮兮的。
饲养员太固执,我弯腰威胁:「你要是不吃,我就用嘴喂喽!」
「反正今天这个从犯,你是要当得当,不当也得当。」
迟深面对我的厚脸皮震惊了一下,嘴唇微动,片刻后「屈辱」地咬了一口冰淇淋尖尖。
但是我没错过他眉心那一瞬间的舒展。
迟家的变熊家规一脉相承,迟宁所受到的约束,都是迟深曾经经历过的。
养一个是养,养两个也是养。
反正我很有经验,可以一起养。
15
迟深这个爸爸带头破戒,迟宁这个小孩儿就有恃无恐了。
我平生最讨厌条条框框的束缚,在末世里,没有人能够凭借教条活下去。
所以我有时专门带着儿子和家规对着干。
小男主一开始还会犹豫不决,后来见迟深对我们是真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后,彻底解放了天性。
以往下课后他都是直接回家,现在加入了一个校足球队,每天放学后还要练习踢球。
迟宁兴奋地对我说着训练和比赛。
「妈妈。」
迟宁吃着冰淇淋声音含糊:「我们今天在墙角发现了一只小猫,还给它搭了窝。」
我随口问:「你是准备拿小猫来做实验吗?」
「怎么会?」
小男主眼睛瞪得大大的:「我们是要好好照顾它的。」
迟宁顺便谴责起我:「妈妈,听爸爸说你去鬼屋玩,结果把几个工作人员都吓晕了?」
我心虚地移开视线。
我本意也没想吓人啊,只是看他们表演卖力,掏出鬼皮面具玩一玩而已。
小男主严肃地说:「这样是不对的。」
其实偶尔也很怀念那个会给我准备蝎子青虫,还会制作迷药的小男主。
但是这个小男主表情生动的时候更多了。
吃到苦瓜的时候会皱着眉推三阻四找借口,想偷懒的时候滴溜溜转眼珠说瞎话。
也很可爱。
我乖巧点头:「我保证不会再吓他们了。」
回到家却发现,别墅久违地迎来了乌云笼罩。
很像迟深回到别墅的那一天。
我纳闷地想,难道迟深是什么固定刷新的 NPC,每隔一段时间恢复出厂设置?
一进门,管家就朝我们使了个眼色。
这阵子肆意生长的小男主一下子就像被一张大网裹住,恢复了以往那种规矩沉闷。
沙发上坐着一个黑沉沉的人影。
像迟深,但不是迟深。
他阖着眼,眉宇间多了岁月雕刻的沧桑和印记,与迟深七分相像的容颜,让我立刻就猜出,这就是管家口中的老先生——
池深的父亲,迟宁的爷爷。
小男主的肩膀轻微颤着:「爷爷。」
迟老先生睁开双眼,瞳孔里闪过一点肃杀的精光,这不是一个普通的老商人应该有的眼睛。
他的身上有鲜血凝固寒凉的味道,和我一样,来自无数血腥残酷的副本。
我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任务者。
他看起来在这里待了很多年。
「宝贝。」
我拍拍迟宁的肩膀:「先上楼。」
他担忧地抓住我的手,得到我肯定的眼神后,才迈步往楼上走。
迟老先生,也就是任务者,嘴角勾起冰冷的笑:「你的任务是什么?」
「与你何干?」
我静静打量着他,对于任务者而言,身体是不会衰老的。
我们出现在一个世界,只是以合理化不突兀的某种方式出现在周围人的记忆和视线中,外貌会随着时间推移而出现一些变化。
但绝不会像面前这个人一样,两鬓带霜,皮肤上有着不可掩盖的斑块。
除非是失败的任务者,被永远滞留在这个世界,又或者是另一种——从副本世界逃窜出来,占据别人的身体活下去。
我微微一笑:「你是哪一种?我猜是后者吧?」
任务者并不回答:「做个交易吧,我猜你的任务在迟家父子身上,他们是我的后代,若是我要阻挠,你的任务恐怕不能顺利。」
「他们可不是你的后代,你是他们的仇人。」
来到这里,我听到不少迟家老先生的传闻,也对故事里的人颇为好奇。为什么对亲生儿子不闻不问,又为什么要弄来一个迟深的孩子。
我以为他只是个古板传统的老头,但见到任务者的这一刻,我明白过来:他畏惧死亡。夺舍的身体终究会有油尽灯枯的那天,他贪图的却是永生。
他在迟老先生的身体里那么多年,适应良好,如果夺舍,与这具身体纯粹血脉相连的至亲是最合适的人选,譬如迟深,又譬如迟宁。
一定是夺舍迟深失败,才把主意打到了迟宁的身上。
我盈盈一笑:「你占据了这具身体,漠视他的儿子,定下了那么多恶心的规矩逼迫他们去遵守,甚至觊觎着他的儿子和他的孙子的身体。你说,你们是不是仇人?」
任务者镇定自若:「你有什么证据?」
「我不需要证据,我只需要知道如何报告主系统,有任务者私自窜逃,占据人的身体就够了。」
「你说是吧?65007。」
任务失败者会滞留在世界,但是基本上都能够用积分兑换离开的机会,即使积分不足也可以申请贷款。
但他却不这么做,还要和我做交易。这些年违规窜逃的任务者屈指可数,稍稍一排查我就找到了他的编号。
身份彻底败露,任务者的嗓子拉风箱般「嗬嗬」咳起来,他怨毒地盯着我:「你会后悔的!」
这样的低幼威胁我没听过一千也听了八百,反手填好举报信息:「拜拜了您嘞!」
16
拔出了一颗大毒瘤,我心情十分明快。
小男主却一反常态闷坐在窗前。
我以为他是见到了任务者不开心:「没事宝贝,他以后都不会出现了。」
监管局效率还是非常高的,我的终端很快就收到了「已逮捕」的反馈。
小男主还是没有笑容,他忽然问我:「妈妈,你会走吗?」
「当然不会啊。」
任务没完成之前,我会一直待在这里。
夕阳斜照进来,小男主肉乎脸蛋上的绒毛闪着细碎的光,眼底里光亮流淌。
明亮的眸子无比认真:「如果我像妈妈想的那样,阳光开朗积极向上,妈妈会一直陪着我吗?」
我伸出手:「如果你不是这样,我也会一直陪着你呀。」
迟宁紧紧抓住我的手:「那说好了,妈妈。」
小男主奇奇怪怪的,他爸也有点诡异。
迟深晚上抵在我肩窝:「你要走了吗?」
自从迟深成为「共犯」,我决定把他和迟宁一起养开始,他就越来越像个小孩儿,有时候比迟宁还幼稚。
这个被我误判了长度和时间的男人折腾起来还真是有点让我招架不住。
我闭眼哼唧着撸他脑袋毛:「不走不走,哪也不去。」
用来哄豹子的招在迟深身上意外地奏效。
迟家父子如临大敌般盯了我很多天,见我真的没有离开的迹象,才把一颗心放回肚子里。
与此同时,迟家老先生的死讯也传来了。
迟深和迟宁都没有出席。
我倒是去看了一眼关在监牢里的任务者,他老得更厉害了,监管局判处他三日内死刑。
这个让迟深困囿多年甚至延续到迟宁身上的阴影,终于迎来了终结。
他们灿烂了,我的日子就苦多了。
不能做黑暗实验,不能随便揍看不爽的人,不能心情好的时候从百米大楼跳一下。
用迟宁的话来说就是,我要是行迹败露可能会被抓起来,唱一唱铁窗泪。
迟深紧接着补充:「也可能是被抓去做研究,肢解成一小块一小块。」
我:……
和平世界里的人类也是一如既往地凶残呢。
不管怎么样,在这个世界里晒晒太阳养养孩子,平静舒服的养老生活还是很不错的。
转眼十年,迟宁从豆丁变成了个子颀长隐有宽阔身形的少年。
他还顺利拿下来本市第一,成为了高考状元。
迟深把他的成人礼办得声势浩大,还送了一整座园林当作礼物。
众人簇拥着眉眼温和带笑的迟宁,连声恭贺。
阔别多年的系统「叮」一声上线,他在阴暗角落里转了一圈:【男主呢?】
这家伙休假休傻了吧?
我指了指人群中央挺拔的少年:「那不就是?」
看我养得多好?人人见了我都讨要教育秘诀呢。
系统看看迟宁,又看看我,疑惑道:【我那么大一个阴郁疯批男主呢?】
【你给我养成温润如玉男二了?】
所以我……养成失败了?
系统深深叹气:【没想到800世界连胜的任务者009号,也有失败的时候。】
这也不能怪我啊,当年它把男主丢给我后就断线失联了。
我只能摸索着养。
至于当初还有点阴郁模子的迟宁是怎么歪成今天这样的,我属实不知道啊。
系统问我:【任务失败,009,你是选择离开还是留在这里?】
我回头看了一眼迟宁,他弯着腰小心地替小女孩擦干净手。
与当初见到我时锋利尖锐的模样截然不同。
我心底一软,头回生出了犹豫:「我暂时留在这里。」
毕竟还有很多事情没做,迟宁给我买的新花种还没种出来,迟深给我订的新裙子还没试,最重要的是,我们一家三口说好的旅行还没去。
再至少,要和他们好好地道个别。
【那好吧。】系统化成的鸟扑棱着翅膀,【等你想走的时候叫我。】
17
作为状元妈妈,我这一天的应酬比这十年都多,宴会结束,迟宁心疼地给我捏肩捶背,迟深端来一杯温热的蜂蜜水:「喝完好好休息。」
「嗯嗯。」我点着头,感觉身体泛上一阵酸软疲惫,无暇多想,闭着眼睛软软靠在迟深身上。
再一睁眼醒来的时候,天花板还是那个熟悉的天花板,就是使不上力。
我正要喊人,就看见迟宁在床边静静地凝视着我。
眼底腥红阴郁,哪还有昨天一丝言笑温和的样子。
我呆了呆:「儿子?」
「妈妈……」
迟宁握着我的手,额头轻轻碰着我的手背,一副虔诚又痛苦的模样:「你答应过我不走的。」
什么?
「我知道的妈妈,我一直都知道,那天你和爷爷说话的时候,我就躲在楼梯口,我全部都听到了。」
「我们是你的任务,你完成之后就会离开,对吗?」
我惊讶得说不出话,迟宁早就听到了我和任务者的对话,所以他那时候问我会不会离开,不是小孩子随口一问,而是真的在确认我不会走。
迟宁问:「我看到你和那只怪鸟说话了,是不是它告诉你任务完成了,可以离开了?」
某种程度上,迟宁说得没错。我心里叹了口气,都跟系统说了别变成鸟样非不听,这下好了,把我坑了。
「没关系妈妈。」迟宁自顾自地说,「我不会让你走的。这十年我和爸爸找过很多任务者的线索,我们一定会让你留在这里的。我们准备的药是针对妈妈的身体特意改造的,我们还为妈妈特意打造了一座实验室,固若金汤,就算是妈妈也出不去。」
他眼里隐隐露出癫狂之色:「爸爸已经去准备了。妈妈,我们以后就住在那里,好不好?」
与此同时,系统 AI 忽然「嘀」一声,机器音冷静播报:
【条件满足,任务进入结算期,男主迟宁阴暗值 55%,任务进度 55%。】
我一愣。迟宁的阴暗值突然变这么高吗?
见我不说话,他又小心翼翼地说:「妈妈,对不起,别生我的气。」
倒是不生气,这种程度都生气,不省心的异形动物们每天想置我于死地,早就能把我气死。
只是突然发现小男主好像没被养歪,说不定这次任务也是成功,有点意外。
实验室我是不可能去的,用绝食小小威胁一下, 迟深和迟宁老老实实地让我继续留在别墅。
管家老头来找我:「自从夫人来了,我还是头一回见先生和少爷笑得那么开心。」
我撑着脑袋看窗台上冒出嫩芽的花种, 没搭理他。
迟宁调整了药量,控制在能够让我手臂勉强活动的范围。不过他不知道, 对于任务者来说,想要离开只是一瞬间的事情。
之所以没告诉他,只是让他能有个心安。
但迟宁的阴暗值还是在稳步增加,任务进度也在推进。
任务进度达到 100% 的时候,任务者会自动脱离世界。
系统变成了一只七彩鸟落在我窗前啄毛:【你到底怎么想的?】
怎么想的?我也不知道。
我从没有在任何一个世界多停留过。
我六岁的时候被父母卖掉, 后来被抓进一个实验室成为实验体,十六岁的时候阴差阳错成为了一个任务者, 直到如今。
迄今为止我做过很多任务,养过很多动物, 他们当中有的对我很好, 有的很讨厌我。但我不在意,这些都是任务, 我也从没有去牵挂什么。
至于迟宁,我一开始把他当成像豹子和鸟一样的被饲养者,日子久了, 却无法仅仅把他当成一个普通任务对象。
或许是因为和迟宁这十年足够长, 或许是迟宁看向我的眼神澄澈真挚, 或许是迟宁记得我最喜欢的蛋糕和花种,所以我才会多犹豫了几秒。
我本该来去自由的,我下定决心,回头看见迟宁掩饰着偏执朝我微笑的眼睛时,那点决心就变成了飘忽不定的烛火,随着微风晃来晃去的。
晚饭后迟宁推着坐在轮椅上的我去花园散步,迟深默不作声地把毯子披在我腿上。
这样的场景并不陌生, 只是比起以前的热闹讨论冷清了不少。
迟宁把轮椅停在花圃前, 小声说今天的趣事,言语生动轻松, 但系统提示的 98% 的阴暗值暴露了他不安的内心。
98% 变成了 99%。任务随时可能完成,下一秒或者这一秒,是我们的最后一面。
迟宁似有所感, 半跪着趴在我膝上:「妈妈……」
进度的数字闪了一下, 即将向着下一段跳跃的那一刻, 我情不自禁伸出手,嘴巴先于大脑产生反应:「我不会走的。」
那数字滚了滚,退回 99%。
我重复了一遍,肯定地说:「我不会走的。」
伏在我膝上的脑袋颤动着,毯子上一小片洇湿的痕迹。
任务进度疯狂倒退, 系统的红色警告声刺耳:
【任务者注意!任务即将失败!】
【任务即将失败!】
迟宁抬起头, 晶莹的泪从眼眶里大颗大颗滚出来,唇畔却上扬着止也止不住的笑,恍若虚惊一场, 珍宝失而复得,矛盾极了。
明明个子都高过我了,还像个孩子似的猛地扎进我怀里:「妈妈!」
迟深红着眼圈弯下腰把我们两个圈在怀里,如释重负的叹息轻轻落在我耳边。
系统难得没变成鸟出现, 以数据形态出现在我的大脑里:【你要留在这儿?】
「嗯。」
我走过了很多世界,却只在这里,有一个完整的家。
这很好。
〔完结〕